吴立满
也许是冬天来了,叶子也耐不住冻,一齐躺落在北综楼前的空地上。金黄包住了地面,惹得人驻足停留。
我看得入迷。和我同行的朋友,微笑着举起手机,快速连拍了十几张,又立马拉起还在出神的我,急匆匆地喊道:“别看了,要上课了,快走吧!”脚下的落叶好像也没反应过来,被匆匆的脚步拉起,和我一样不知所措。
我还没慢下来,嗅一嗅带着落叶味的柔风,便结束了我与武汉冬天的第一次相遇。不知从何时起,我们再也没能慢下来,在轻柔的风里停留。
上一次的慢下来,记得还是在重庆的乡里。
在达州市火车站下车,围来一群拉车客的嬢嬢,急急忙忙地问你要到哪里去,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就拽着我来到馆子旁歇息。上了挤满了人的小轿车,戴着墨镜的二十多岁小伙,边弹着烟头,边把油门踩到底,焦急地逃开交警的视线,急躁的他抱怨着火车的晚点对生意的影响,把怒火发泄在油门上,在公路上飞驰起来。
快要到乡里的时候,方才慢了下来。路两旁看不到顶的山,夹着幽邃的公路,路的尽头是早已等候好了的摩的,慢悠悠的老乡,慢悠悠地打开后备箱,扛起我的行李,慢悠悠地放到摩托上。挥挥手送走匆匆的车,又拍拍我的肩,笑眯眯地冲我点个头:“我抽个烟哈。”我静静地等着,慢慢向四周望去,青绿的山叠到了一起,被柔软的云雾戴起帽子,它们慢慢地缠绵着,让我不觉间想深呼一口气,排走我一路以来的不安。
摩托缓慢地发动,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山路,安宁的风夹着薄荷味从脸庞划过,携着路旁绿得发黄的柚子香气。我们和风一起,慢慢地穿过能把光遮住的竹林,越过了竹林尽头处的小桥,小桥下是不紧不慢往前挪动的水,水里是动也不想动的慵懒的小螃蟹,小螃蟹旁是沉寂了不知多久的石头。然后下车,小心翼翼地从田埂穿过,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。
走出看不着边的田,我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两个模糊的人影,挥着手喊着什么,走近一点,才听到回声慢慢从那边传来,呼唤着我的小名。我知道那是爷爷奶奶在等我,我看不清他们,却又好像看得见他们微笑的脸,像路边的薄荷一样清爽。我不急着跑过去,反而慢慢地走,他们慢慢地等,在寂静的乡里踱步,好像一幅油彩画——我在画里招手,和城市的匆忙作别,招呼田间的温柔,走进乡里的安静。
但不知从何时起,忙碌已经变成了家常,我再也无暇吹一吹和风,在落叶下散步。
我又从宿舍返回到北综楼前,在匆匆的人群里驻足,没有再打开手机相机,慢下来,在自己的宁静中停留,绘起新的油彩画。
(作者系73882必赢网页版[武汉]2021级工程学院本科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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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原载《天津日报》2024年6月20日)